Souls Alike【别问二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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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苗]希望通感(17)

Chpater17 缭乱


“唷,下午好。”

大神樱冲着屋内的狛枝微微颔首,转身关上娱乐室的房门,然后坐到他的面前。

狛枝凪斗微笑着放下打招呼的手,转而双手交叠撑着下颌,用饶有趣味的目光打量着安静的超高校级格斗家。

时间是下午五点,距离黑白熊公布大神樱的身份已经过去了一天零九个小时。

为了避嫌,而且本人似乎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大神樱将自己锁在屋内整整一天。不过任谁都知道这种逃避的做法不会久远,据狛枝所知,苗木在当天下午就去大神樱的房间与她交谈过一次。后来就是今天早上,因为腐川的出言中伤,与她爆发冲突的朝日奈被灭族者翔的剪刀划伤了大腿,在疼痛和被威胁的恐惧中差点当场哭了出来。

事态已经发展到如此激烈的地步,就算再如何不愿意招惹祸端,大神樱也已然不可能继续如往常一般沉默忍耐下去了。

“说起来,我还真的有点意外呢。没想到大神同学竟然会特地约见我这种人,我想我应该没什么地方值得你入眼的吧?还是说——”他唇角的笑容扩大,“自甘堕落到甘愿作为那个人的帮手的你,作为这场盛大无比的自相残杀游戏的玩家,打算在这里杀掉我?”

幽深的灰绿色瞳孔深处涌动着黑暗的亢奋情绪,问出了这种让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的敏感问题的狛枝凪斗,此时竟然是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

这个男人不正常。

大神樱长久凝视着他的脸孔,得出了这个结论。

早在他出现在裁判场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有所察觉,刚刚出现的狛枝凪斗曾经对苗木诚表现出了相当矛盾的针对与执着。她不知道后来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能是早已相识的两个人消解了矛盾,也可能是因为苗木诚这个人的存在本身,这个人后来的表现就像是个寻常的高中生一般,除了有些优于常人的洞察力与推断力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然而,变化发生在苗木缺席的那次学级裁判。

“怎么了?在座的各位不都是优秀的超高校级吗?怎么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发现呢?

“是的,是的,我看到了十神君在伪装现场哦。

“唉,真令我失望啊,大和田同学明明都已经获得了十神君的帮助,两名超高校级共同协力,为何还会失败呢?

“说实话,其实我有点梦想破灭的感觉。明明你们都是优秀的超高校级,如果仅仅怀着这种微薄脆弱的希望的话,杀人抑或被杀,恐怕很快就会走向终结了吧。

“这样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哈!对了,大家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希望吗?”

他在嫉妒。

他在愤怒。

令人费解的嫉妒,不知因何而起的愤怒,隐藏在滔滔不绝的的话语背后,潜藏着一丝极其微弱而又令她无法忽视的敌意。

不止是对黑白熊的,甚至也是对他们在场所有人的敌意。

那是有如昙花一现的激荡与异常,在苗木诚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重新又隐匿起来。

就像是水底暗潮涌动的漩涡一样,内里已然面目全非,只是在强自压抑着表面的平静而已。

“吾没有杀害你的打算。”大神樱的回答十分郑重诚恳,“无论是你,还是腐川、十神和叶隐,大家都是宝贵的同伴,吾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做伤害同伴的事情。”

因此,她才会逐一邀请了对她的身份抱有疑虑的同学,也没有询问为何狛枝突然将约定见面的时间提早了一个小时与他人错开,只是将自己的心意与此次目的阐明,意在同大家消除隔阂,希望同伴们能够重新回归一个整体。

仿佛没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对面的人忽然表情变得空白了一瞬。

“大神同学,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就连黑白熊也无法奈何你的安危才对。为什么你会选择与黑白熊同道呢?”与其说是在向她发出询问,不如说狛枝是在疑惑地自言自语。

尽管是这样,她还是诚实地回答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她笑了一下,“黑白熊以大神一族的道场作为挟制……可能在你们眼中只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却是吾之一族数百年来代代守护的地方,绝不能就此断绝。因此,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夜晚,吾选择了向黑白熊妥协。”

“就在前不久,与大家培养出同学情谊的你反悔了,你选择了背叛黑白熊。作为代价,黑白熊也背叛了你,藉由公布你们之间不可告人的交易内情,摧毁了你在同学之中的人际关系。”狛枝冷静地接道。

“是。”

大神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短暂沉默了一瞬,狛枝也重新笑了起来。

“啊啊——是这样啊,虽然还不算太出乎意料,不过呢,怎么说呢,你的希望仍旧是让我有点惊喜感。”他的身体微微倾斜,改换成一只手撑住侧脸,手指掠过眼尾的姿态带有一丝慵懒的闲适,“难怪呢,偶尔我会感觉有人注视,但很明显不是那个人,因为没有多少恶意。”

“因为幕后黑手命令吾去监视你的动向。但由于必须避开无关者苗木的视线,其实吾并不能完全掌握你的行动。”话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听你的口气,难道说你知道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吗?”

狛枝站起了身。

他转身走到另外一边的台球桌旁,从那里端来了一大扎的碳酸红茶以及一小桶的冰块,撤下他们中间小几上的棋盘,把饮品放在桌上。

“在与那家伙打交道的时候,大神同学有察觉到什么吗?”

注意到他刻意回避了话题,大神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吾发现,那个人对我们的身体都做了一件事。”

她顿了一下,随后微微笑了一下,眼中浮现出温暖的光芒。

“对了,苗木同学专门来找吾,你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吗?”

狛枝倒茶的动作一顿,他的眼珠盯着浅茶色的饮料,注视细小的气泡从杯底一点点漂浮到水面,唇瓣微动。

“他是说他决定相信你吧。”

“不仅如此,他还问了一个问题。”

——我知道大神同学是钻研了无数格斗流派以后学成了综合格斗技的人,这样出色的你对于人体的了解应该比我们更加详尽吧。我有个困惑不知道可不可以求助你,在不危及生命的前提下,你能检查出一个人的岁数……或者按格斗家的说法是骨龄?我想请你帮我测试一下我的年龄,拜托了。

“苗木诚,17岁。”

她看着狛枝浮现出惊愕的双眼,缓缓地说。

“让人很难置信,可这就是吾得出的结论,吾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这就与他们的记忆出现矛盾了。

明明在印象中前不久才从国中毕业的苗木诚才刚度过15岁的生日,来到这座希望之峰学园之后,被囚禁起来的他怎么会忽然就变成了17岁的人呢?

多么荒谬,在苗木诚自己尚未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整整两年的光阴。

大神樱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多么错愕,也记得苗木诚脸上浮现出的带有一丝释然的奇异微笑。

那模样,就仿佛他已经早有猜测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狛枝忽然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像是脱力了一样连连倒退了几步,后仰靠坐在椅子上,抬手遮住双眼,渐渐笑不出声了。

“这样啊,苗木君已经知道了啊。”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又是喜悦,又是苦涩,揉合在一起的滋味一点也不好。

“所有的新生,都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为何山田在死前能脱口说出塞蕾丝的真名一事也终于有了解答。”大神樱缓缓道,“但是你和其他人都不同,从外界闯进来的你一定还记得被大家遗失的过去。若想要打败幕后黑手,这恐怕是至关重要的一片拼图,狛枝啊,你会是大家……会是苗木的希望。”

不对。

他在内心冷静地反驳。

我根本就不配。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自己会厚颜无耻到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希望对他而言,已然是不可触及的天上月,本就是互相平行而对立的两条线,至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强求,相交过后,只会越走越远。

“大神同学的话太让我惶恐了,像我这种人能成为希望的垫脚石便已经荣幸备至了。”他像是往常一样笑着摆了摆手,身体前倾,忽然压低了嗓音,“其实我觉得这个困境根本没必要像是大神同学所想的那么复杂,我们需要做的事情不多,只要把幕后黑手逼迫到绝境就可以了。”

一瓶毒药被放在了桌面上。

葱白纤长的手指搭在浅褐色的玻璃瓶上,在暧昧的灯光下就如艺术品一般柔和细腻。

“如你所见,这是毒药。”

他拿出了另一个东西,是从保健室取来的注射器。

“我知道大神同学已经心存死志,我在来之前看到你将一个写着遗书的信封塞到朝日奈同学的房间门缝。”狛枝笑了一下,“其实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我就从未考虑过活着离开这里。我这种肮脏的垃圾本来就该死了干净,我只是稍微贪心一点想再最后占有苗木君一段时间而已。”

他动手拆开了一次性注射器的包装袋,然后用它吸取了一细管的药水。

随后,伸手从冰桶里捻起一颗冰块,将药水注射进去。

“这是有毒的冰块。”

咔啦——

冰块被丢进一个空杯子里,狛枝又抓了一把普通的冰块放进去,然后用黑色的绒布盖住杯子,摇晃,摇晃。

“自相残杀的游戏规则,无非就是一个人杀了人,然后其他的同学去搜查证据,在学级裁判中选择出最可疑的人。”他轻轻地说着,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明亮的浮光,“选择处刑人物的判断依据建立在幕后黑手知晓谁才是真正的犯案者的前提下,在这种到处都是摄像机的环境中,凶手很难在幕后黑手的监视中还能隐藏身份。这也是大家在杀人时通常不会去考虑的问题:如何在瞒过其他同学的同时瞒过幕后黑手?”

狛枝随意地从杯子里舀了几个冰块丢到自己的杯子里,又舀了几个丢到大神樱面前的红茶里。

“当然了,对于很多人来说,瞒过幕后黑手根本就是不必要的事情。因为大家都想要离开这里嘛,如果连幕后黑手都不知道杀人凶手的话,又怎么能判定他的胜利,送他离开呢?”他笑了一声。

“你想要摧毁学级裁判的基础?”大神樱问,“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对方可能并不会认账,你不要小瞧那个人的狡猾。”

“呵,大神同学才是,你最好不要小看那个人对学级裁判的重视。学级裁判……寄托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你们的生死而已。”狛枝意味深长地说着,然后把盛冰块的勺子递给大神樱,“很简陋的招待吧,只是普通的冰红茶而已,如果我的杯子里同时存在我自己加的冰块和你加的冰块,你的杯子里也是同样,那么,现在不妨猜猜,接下来死的人会是谁?是自杀还是他杀呢?就算所有的动作都在幕后黑手的眼底完成,但是,这个判断起来就有点难度了吧。”

他从盛冰块的杯子里挑出一颗丢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咬碎,随后咽下喉咙。

“啊,请放心,这个应该是不会有毒的。”他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好歹也是拥有超高校级幸运的人,这点微薄的自信我还是有的。那么,接下来请动手吧,我还是很期待后面的展开的,希望死人以后幕后黑手能给出个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公正判决呢。呐,你说是吧?”

 

倏然而至的心悸令苗木诚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汗水从额角流到下颌,他抬手按住自己不断起伏的胸膛,胸腔里怦怦直跳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一般,叫人止不住地心慌意乱起来。

正逢雾切响子经过前方的走廊,他想也没想,脱口叫住了她。

“等、等一下!雾切同学,你看到狛枝前辈了吗?”

银发少女停住脚步,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苗木“哎”了一声,把失望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你还真是紧张那个人呢,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雾切双手抱臂,瞧着苗木一脸懵懂的模样挑起眉梢,一字一顿道,“越是重要的东西越容易丢。”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的身体很明显的抖了一下,他看起来有些讶异和忧虑,强笑着摆了摆手:“雾切同学你别说那么不祥的话吓我啊……对了,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雾切响子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走廊尽头的监视摄像头。

苗木诚注意到她的警惕,不由顿住话声。

是了,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监视摄像头下面讨论同学之间的事情,可以对案件的前因后果分析议论,但唯有一种话题需要回避,那就是有关幕后黑手的情报。

前一天体育馆之后苗木诚试着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将大家召集到了更衣室,从Alter Ego那里获得的情报有与同伴们分享的价值,尽管从笔记本电脑的机密文件解析出来的数据无法对他们逃脱这里提供直接的帮助,但至少帮助他们了解到了更多有关希望之峰学园事情。

特别是那场名为“人类史上最大最恶劣的绝望事件”的神秘案件与有关那个主持了“希望之峰庇护所”计划的校长本人的情报,在接下来的探索中应该会成为他们主要解密的方向。

而且,这两个谜团很可能与他们自身的过去息息相关……

思绪一下子就转到沉重的方面了,苗木诚忽然揉了揉后脑的头发,随后烦恼地大呼出一口气。

“先不提这个了,我一个下午没看到狛枝前辈的身影,有点担心他。”

“一个下午而已。”雾切无语。

“但是我们从初遇开始就从没有分开过一天嘛!”苗木诚稍稍被她的态度刺激了一下,气鼓鼓地嘟哝道。

“一天也没有?你们是什么离开对方就会死的共生生物吗?”她不可思议。

“呃,当然不是……其实应该也可能有分开过吧,但是我应该是不记得了。”苗木毕竟不是能特别坦率当着女孩子的面秀恩爱的人,他有些尴尬地说。

“……”

雾切沉默地盯着苗木看了许久,扯了扯嘴角。

“我该说还好你不是那种连相遇纪念日和告白纪念日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的恋爱笨蛋吗?还真是稍稍刷新了一下我对你的印象呢,苗木君。”

“……”原本想说确实记得的苗木噎了一下,真的在他印象中只是没过多久的事情啊,记不住才奇怪吧。

说起来,在他印象里确实只是前不久的事情吧……

“雾切同学,从你平常看来,你能猜到我和狛枝前辈认识多久了吗?”

“为什么我要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对方挑起眉梢,居高临下的凛冽视线极有威慑力。

糟糕,问了一个蠢问题!这下子雾切同学对我的印象一定会更……

“对不起!我冒犯了!”他满头大汗地摆摆手。

雾切怀着非常无奈非常无语的心情转头走掉……才走两步,衣摆一角被两根手指小心地揪住。回过头,还是那个少年欲哭无泪又可怜巴巴的脸庞。

“拜托雾切同学了!帮我一下吧。我怕我会倒霉得跟狛枝前辈刚好错过,这种事真的很有可能发生的……”

你真的是被选中的超高校级幸运吗?雾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溢满哀求的双眼,头上不禁冒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十字路口。

“嗨。真是不好意思啊,竟然用这种狼狈又失礼的姿态见到雾切同学。”

找到狛枝凪斗并未花费雾切太多的时间,在与苗木诚分头行动不过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内,她就在一间班级教室里找到了被绑住了手脚的那个家伙。

思及与苗木定下的搜寻计划,因为住宿区和教学区的一二层他已经全部找过,需要寻找的仅剩下三四楼层,苗木负责三楼,雾切负责四楼,几乎跑遍了整个校舍的他竟然还是被她抢先找到了目标人物,的确可以说是不走运至极了。

“为什么你会被人绑起来?”

长靴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样慢腾腾走进教室的雾切却无视了狛枝有些无辜看过来的视线,在这个可怜得只能躺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的白发少年面前站定,甚至还双手抱臂投以了审视的目光。

“哎呀,雾切同学真过分呢。”对方轻轻地笑了起来,“不是问我被什么人绑起来,而是问我为什么被绑起来,情感上的偏向未免太过昭然若揭了吧?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只是与其他人相比,你的信誉已经濒临破产而已。”雾切没什么情绪地陈述道,“你的嘴巴没被胶带封住,既然被什么人绑起来了,为什么不叫救命?这里不是宿舍房间,隔音效果一般,大声喊叫的话甚至可以把声音传到一楼,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了。”

“我的确是可以呼叫救援。”狛枝眨了眨眼,唇角微勾,“但是啊,如果我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话,不就会把大家都引到这附近了吗?”

雾切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这家伙……每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都会有忽然像是精神错乱一样的反应,简直像是某种敏锐的探测仪一样。

“你发现了什么——”雾切的话到中途,她慎重地改了口,“不,是你参与了什么?”

狛枝没有回答,沉默持续了须臾,忽然低低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竟然说我参与了什么——真荣幸,雾切同学还真是太过高看我了。”

他的身体在发抖,凌乱的发丝遮覆住眉眼,唯独可见这这人唇角夸张上扬的弧度。

“啊——像是我这种毫无天赋的愚人,实在是不堪当是参与了什么哦。”就像是在强自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他的嗓音不自觉地发颤,隐忍得说话的腔调都被细微地扭曲了。

雾切响子拧起眉头。

“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不出意料地被弄得一塌糊涂了,没办法,我就是这种平庸得一事无成的渣滓而已。”偏转视角,狛枝的视线无焦距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虚处,“但是,没有关系,我想要的结局一定会以另一种形式实现——来自幸运女神的怜悯,这果然就是最适合我这种垃圾的才能吧。”

“拥有幸运才能的不止你一人。”雾切挑起眉梢,“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是对自己的才能抱有这种想法?你对苗木君也是这样看的吗?”

“怎么可能。”

狛枝想也不想地轻嗤了一声。

“哪怕拥有相同的才能,但是,苗木君和我,完全就处于绝对相反的两极。他是为大家带来光辉和希望的太阳,而我不过是令人不快的阴影而已,只能带来——”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自己忽然怔了一下,非常突兀地闭上了嘴。

“带来什么?”雾切追问。

“……雾切同学还真是咄咄逼人啊,非得叫人把不想说的事情说出来。”狛枝垂下了眼,慢悠悠道,“我啊,觉得运气是一种很公平的零和游戏哦。当一个人拥有过多份量的幸运的时候,就代表另一个人的运气被剥夺走了。所谓的幸运,就是一种无形的掠夺……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觉得作为超高校级幸运的我能给别人带来什么呢?”

不幸……吗?心中不自觉浮现出这个答案。雾切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凝视地上的白发少年。

兴许是某种很特殊的直觉,她觉得这其实并不是他所想的真正答案。

“很快就会发生了。”狛枝没回答他自己的问题,而是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把我绑起来的那个人接下来的行动,还有新事件的发生……我相信,凭借苗木君的好运气,他绝对会第一个发现的。”

仿佛是在应验他的预言,雾切还未待追问,就听见楼上方向传来一声极大的惨叫,是苗木的声音。

 

残红的血迹烙印在视网膜上,热意瞬间涌上眼眶。

不知从何时开始,面对同伴的死亡,悲伤的情绪变得先于恐惧占据脑海。在理智意识到之前,那种仿佛失去了重要之物的空虚与悔恨便已经牵动胸臆,冷不防连五脏六腑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苗木第一时间闭上了双眼,不是逃避于朋友死亡的事实,也不是恐惧尸体的缘故,他只是需要一小片刻的空间让自己变得冷静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旋后扶住了身侧陷入失神的朝日奈葵。

“朝日奈同学,你还好吗?”他关切地问。

“……啊,嗯,我没事……”

少女的模样有些恍惚,她抬起眼睫看了苗木一眼,空茫茫的蓝眼睛水雾弥漫。

“樱……小樱她……”

无助地望向苗木,他小心地扶着她,灰绿色的眼眸中充斥着与她同样的难过与悲伤,却仍旧是温暖而充满力量的……朝日奈忽然挥开了苗木的手,转身冲出房间。

“我去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仿佛在逃避什么一般,她的身影转瞬消失在了苗木的视野中。

“……”

被推开的苗木有些重心不稳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柜子,他闷哼了一声,扶着一旁站稳身体,看向坐在房间正中央扶手椅的大神樱。

整理一下思绪,先前是他遇到了在楼道走廊焦急地拍门的朝日奈,她见到寻找狛枝途中的自己,向他求助。

从娱乐室门窗的玻璃后面可以看见正坐在扶手椅上的大神樱,对方低着头一动不动,对他们的呼唤拍门也毫无反应,较远的距离看得不太分明,但隐约可见她长长的银发间有着类似血迹的颜色。

苗木搬来隔壁教室的椅子强行敲开玻璃,摸到里面反锁的锁扣才打开了门,然后就是现在了,朝日奈崩溃地出去找人,他被留在原处。

还差一个发现者才能响起尸体发现广播……思路转到一半,苗木忽然怔了一下,连忙冲到大神樱身边,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掌在对方的面前比了一下。

“不行了……完全没有呼吸……”

苗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空间完全封闭的密室杀人案件,以及竟然能杀害被誉为地表最强人类的大神同学的犯人,看来又是一起有预谋的……想到一半他倏地愣了下,看看自己,又看看寂静的娱乐室,惊恐地瞪圆双眼,冷不防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糟糕了——在尸体发现广播没有被播出的现在,他竟然在确认大神同学真正死亡之前就被朝日奈同学一个人留下了!

“……说到底,小樱究竟是否被密室杀人根本就没有被定论吧?”

朝日奈愤怒的声音在裁判场里回响着。

“就算为叶隐同学和腐川同学辩护也是没用的,苗木同学,你只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吧?”

“……”果然来了。

大神樱死亡的案件线索源自于她所在的娱乐室,经过他与后来赶到现场的雾切等人调查,初步可以判定在曾经造访现场的人包含狛枝、腐川、叶隐和最后发现现场的苗木与朝日奈。

有嫌疑的人很多,最早到达现场的狛枝因为疑似被大神樱本人给捆绑起来丢到一楼教室,基本可以排除现场直接杀人的可能性。后续接连造访的腐川与叶隐各自对大神樱心怀戒备,曾经纷纷用玻璃瓶对她造成了殴打的伤害,叶隐事后将他所做的事情伪造证据嫁祸给腐川,而对此心知肚明的腐川则选择了清理现场证据,她做得并不彻底,所以两人的行动都被雾切看破。

最后,就是被腐川殴打的大神从房间角落挪动到扶手椅以后的问题。她的真正死因被检测出为毒杀,而化学教室的毒药瓶被人动过两罐,娱乐室融化的冰水中也被检测出了致死的毒性。

有下毒机会的人……从最早造访的狛枝起,到最后守在死尸旁的他,都是嫌疑人。

苗木有些挫败,他沉默地凝视着指责自己的朝日奈。

两人对视了片刻,朝日奈仿佛被他过于坦率的目光所刺痛,她转移视线,强调般地抬高了声线:“在我去找其他人的时候,苗木同学一个人留在了娱乐室……黑白熊档案里没有记载小樱的死亡时间,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被隐藏的线索绝对与凶手本人的作案手法息息相关!苗木,你也有可能是杀害了小樱的凶手!”

“对哦,苗木亲发现了正巧因为我和腐川亲的攻击而陷入虚弱状态的巨魔,朝日奈亲又跑出去找人了,天时地利人和,你完全就有可能顺势而为,然后把责任推到我们的头上!”叶隐恍然大悟。

“那苗木君先前为什么还会帮叶隐君辩护呢?”狛枝笑眯眯问道,“他完全可以放任你被大家怀疑,然后叶隐君就会为自己的愚蠢和蒙昧付出代价,被黑白熊处刑。”

“我错了哒呗,请不要用无害的表情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好吗……”叶隐大汗。

“呵、呵呵……还真是不留余力的袒护呢……”腐川低下头揪着她的发辫,“狛枝你其实也根本就不知道苗木到底有没有杀大神吧,雾切都说了当时她和手脚被绑起来的你都在楼下的教室。说到底……你只是害怕被连累而已,苗木被投票处刑的话你也会被一起处刑……”

“狛枝凪斗……你也别想置身事外。”朝日奈抬手抹了抹眼泪,咬牙恨道,“我是知道的……小樱最先和你约好了要在娱乐室交谈,虽然后来叶隐他们在你之后还见到了活生生的小樱,而且你被雾切同学发现被困在一楼的教室里,但是,别忘了这次小樱的死因是被毒杀,也就是说,你也不能摆脱嫌疑!”

“啊呀,这下子看起来大家都很可疑了哒呗。”叶隐吃惊。

“嘁,我早就说要跟大神那家伙保持距离了。”十神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跟幕后黑手扯上过关系的人——擅自靠近铁定会沾得一身麻烦,你看你们现在就是这样。”

“你说什么?!”朝日奈愤怒地瞪他,“小樱明明是那么为大家着想!她那么温柔的一个人——都是你们背叛了她!我绝不原谅你们!”

十神“哼”了一声,扭过头:“爱怎么样都随便你。”

“唔噗噗噗……”坐在裁判席的黑白熊双手捂住嘴,非常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很好哦,很好,就是这种感觉。愤怒、悲伤、失望、憎恨、怀疑、猜忌,各种美妙的情绪都在你们的心中发芽了,快!再把气氛炒得更热烈一些吧!”

有一瞬间苗木是想立刻出声辩驳的。

人总是会潜意识里依赖最亲近的人,下意识的,他的目光转向了狛枝的方向。白发少年也正在看他——苗木忽然发现,似乎每一次学级裁判里自己将目光投向他的时候都是这样,狛枝一直在看他,神情专注,在视线相触的时刻便溢出温柔的笑意。

他知晓自己的挣扎和痛苦,他相信着自己的一切,苗木总是这样无言中被安抚平静下来。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微微地颤动了一下,有一种不甚明显的痛楚涌现而出,就像心尖一滴最纯净的血。

……是真的不甚明显,如果他不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恐怕连对自己此刻陡然变化的心境都懵懂不知。自己一直是被狛枝前辈深深宠爱着的,最不能令苗木接受的是他竟然遗忘了这一点。

狛枝前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潜入这个炼狱般的牢笼的呢?

明明就不用来的,让自己身陷险境,甚至可能因为他的不慎或私欲而丧失性命。你这么相信我,我又该用什么来回应你的期望呢?

如果只是自己的生命还不会觉得什么,倘若是两个人一起的话,那就变成了绝对不容许失败的责任。

……如果大家知道了他们是已经互相结识了两年的同学,是否会为此刻的针锋相对而感到痛苦?

不,不行,不能这样想。不能被消沉的想法击溃。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帮助大家团结起来,只有齐心协力才能有打败敌人的希望。

手指蜷缩起来,随后用力紧握成拳。

“朝日奈同学,你说得不对。”

尽管嗓音干涩,他还是要发出声音。

“其实,这次大神同学的案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会抓住那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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