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ls Alike【别问二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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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苗]希望通感(16)

Chapter16 耽溺


“咔。”

时针与分针重合,但仅仅只是一秒,紧接着又不紧不慢地分离。

“嗨,大家早上好。”

雾切抬了抬眼,目光掠过从门口走来的狛枝与苗木两人,视线在白发少年头上的纱布停留片刻,很快就不感兴趣地垂下眼。

餐刀的刀尖触到瓷盘,然后下滑,从荷包蛋黄中央的平整切面溢出金黄色的流心。

新的一天,仍是惯例的早餐晨会。

经过了一天,参与的人数变得更少了。无论是好不容易才重新打起精神的石丸清多夏、总是嘀嘀咕咕一些二次元词汇的山田一二三,还是一贯用从容语气劝导大家冷静行事的塞蕾丝,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了。

对苗木来说,他倒也说不上会因此去怨恨布下连环杀人局的塞蕾丝的地步,他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每个人心中都不会存在黑暗的一面。

真正不能被原谅的,应该是创造出滋养绝望温床的,那个将大家都逼至极端的幕后黑手。

“狛枝前辈你还好吗?”坐到位置上的狛枝接到了来自朝日奈的关切问候,“在搜查的时候才听到苗木同学说你也被袭击了,很抱歉我那时候还因为你一直没有出现就怀疑过你……”

“哈哈,是我一直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错,被怀疑也是活该的啦。没什么关系,反正我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他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弯着眼笑起来,“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苗木君是怎么帮我洗脱嫌疑的呢?”

餐桌上忽然安静下来。

“呃……这个问题……”女孩子浑身一僵,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古怪起来。

“这个问题怎么了吗?”狛枝疑惑。

“因为我把狛枝前辈和床一起绑起来了。”苗木慢吞吞地咬着一只炸得酥脆的南瓜饼,细碎的褐发掩住了他通红的耳尖,“用的是从仓库里找到的绳子,这样狛枝前辈就算醒过来也不可能出门,而且我在走之前也把宿舍门锁好了,外面的人更不可能进屋来攻击你。”

唔……嗯嗯?

狛枝凪斗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看来,就算是那个苗木,这段期间也不是没有长进的嘛。

雾切响子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唇角,掩去她唇边微不可查的笑意。

晨会过后,惯例是各自自由活动的时间。

经历过又一次学级裁判,黑白熊在昨天深夜里打开了通往校舍四楼的栅栏。新开放的区域包括班级教室2间,音乐教室,化学教室,情报处理室、职员办公室和校长室。除了早上照常缺席的十神与腐川,还有回去房间休息的狛枝,其他人不约而同来到新开放的区域搜索调查。

尽管新楼层的房间比以往更多,但从名称便可看出是关键之处的情报处理室与校长室的房门都有上锁。

在叶隐开玩笑一般试探提出了要强行突破的时候,黑白熊出现,宣布了“不允许破坏上锁房门”的校规。

思及曾经因攻击黑白熊而违反校规,被杀鸡儆猴的江之岛盾子,他投机取巧的小心思瞬间宣告破灭。

其他发现的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储存在化学教室里被摆在明处的毒药,多半是幕后黑手那个家伙为了鼓励自相残杀而特意做出的布置。

正常的学校怎么可能会把危险的烈性毒药放置在这么轻易能被人拿到的地方呢?

眼中浮现出凛冽冷意的雾切忽然怔了一下。

正常的学校……不,这里早不是正常的学校了。

希望之峰早已结束了作为学校的职能,在苗木诚找到的那封寄给校长的信件中,早已清楚地明确了这一事实。

而且这很可能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实。

那么……不是现在的黑白熊,而是真正的希望之峰的校长,那个人究竟身在何方呢?

雾切抿起唇角。

握住门把的手指一紧,她低下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在她发出声音以后,原本呆怔着站在原地的褐发少年浑身一抖,就在这时,与他站在对峙位置的黑白熊跃上半空,动作敏捷地从他手中抢走了一张纸片。

“照片get!”

“啊!太卑鄙了!”反应慢了半拍的苗木一脸气愤地喊道。

“噗噗,谁叫苗木同学浑身都是破绽呢?成王败寇也是熊的法则。”黑白熊愉悦地说着,侧过头用那黑豆般的小眼睛瞧了站在门口的雾切一眼,“哎呀,帮手出现,变成2对1了!我溜——”

雾切拧起眉头。

“雾、雾切同学——”苗木诚着急地喊道,“快阻止黑白熊。”

她没有动。

苗木赶不上那玩偶诡异莫测的移动速度,追了几步就停下脚步,望着黑白熊身影消失的方向默然无语,汗水从他的额角流到脸颊,不断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追是没用的。”雾切说着,双手抱臂,随后慢条斯理地挑了挑眉梢,“苗木君,你不妨说说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已经走到了她身侧的少年停住脚步,从眼角的余光可见对方微微收紧下颌,喉间似乎吞咽了一下,很明显的紧张表现。

“照片。你可能会和塞蕾丝同学一样不相信我看到了什么。”他说着就苦笑了一下,“我也觉得很荒谬,竟然能看到舞园同学、塞蕾丝同学和山田同学的合照,他们明明已经死了的,却在照片里笑得如此亲密无间。”

“你说什么?!”雾切皱起眉,“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先前就已经看到过类似的照片了?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只告诉了塞蕾丝一个人?”

“我一开始也只以为那是黑白熊的恶作剧。第一张照片里出现的是桑田同学、不二咲同学和大和田同学,他们穿着我不认识的校服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而且背景还是窗户没有被钉死的希望之峰的教室。任谁看到这种照片都会觉得荒谬的吧?”苗木阖上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莫名的有些低沉,“雾切同学,但是刚刚黑白熊说这两张照片都是真的。”

“照片若是被伪造的,黑白熊肯定就是那个伪造者。你怎能相信黑白熊的一面之词。”雾切的语气中带了淡淡的指责。

苗木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只是,如果黑白熊的话是真实的,说不定就能解释昨天的学级裁判遗留下的一个问题了。”

他看向脸色微变的雾切,脸上不知何时带上了淡淡笑意。

“为什么山田同学会知道那个将自己的出身视为顶级机密的塞蕾丝同学的本名呢?他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啊啊——亏我翻找了这么久,可惜唯一有价值的东西还是被黑白熊抢走了。”苗木忽然大声的哀叹打断了雾切的思绪,她侧过眼,就见对方不太高兴地低声嘀咕,“这下子又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话了。”

雾切挑挑眉,不置可否。

“亏得我找得一身都是灰尘……算了,我去公共浴池泡一泡。”苗木顿了一下,有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雾切同学你身上也有些脏兮兮了,要不要一起去?”

他说着超出过分寸的话语,背对着后方的摄像头,神态却紧绷胆怯得好似在怕她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

看不出来啊,这家伙……

雾切盯着他视死如归的脸孔,微微眯起了眼。

 

住宿区,公共澡堂的更衣室。

“我现在才发现,从不二咲同学死后开始,狛枝前辈就开始频繁地进出这里了。”

苗木坐在木椅上,视线凝注在掌心的钥匙上。

“他说是喜欢泡澡,宿舍的浴室只有淋浴,所以我没有想太多。”

“原来如此,更衣室没有被黑白熊安置摄像头,难怪它没有发现这里。”

雾切与他相背而坐,她膝上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正是当初他们在图书室二楼发现的那台故障的电脑,她的双手快速敲击键盘,双眸专注地盯着屏幕。

苗木“嗯”了一声,说:“不二咲那次事件……我在搜查中昏倒了,那段期间我的状态都不太好,记忆也很混乱。我并不不知道狛枝前辈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找到这台被不二咲同学修好并设计安装了人工智能程式(Alter Ego)的电脑的。”

他缓缓收紧了手指。

“他被塞蕾丝同学袭击以后,撑着最后的力气往我的手里塞了这个藏匿着Alter Ego的置物柜的钥匙。我本来是想在昨天就告诉大家这回事的,没料到后来还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那个——昨天苗木君已经跟我说过最近发生的事情了。”

在电脑的屏幕中央,拥有着与不二咲千寻一般无二脸孔的Alter Ego默默垂泪。

“之前狛枝君被袭击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但是,因为被狛枝君吩咐过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发出声音,我违背不了这种强制性的指令,不但没能帮上大家的忙,而且后面竟然又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真的非常对不起。”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啦!不要把全部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苗木慌忙道。

雾切为这两个显然个性都过于柔软的家伙叹了口气,干脆地转移了话题。

“狛枝凪斗在找到你以后,他都让你做了些什么事情?”她说完思索了一瞬,补充道,“所有,全部,不允许隐瞒,全部都告诉我。”

“雾切同学你看起来对狛枝前辈非常警惕的样子嘛……”苗木脑后一滴汗。

“那个人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可疑,就只有苗木君你才能那么信任他了。”雾切的话说得很不客气,“哦,对了,他对你的迷恋倒是非常真实。”

“……”姐你这话我没法接。

苗木尴尬地笑了笑。

“狛枝君吩咐我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破译这台电脑里被层层加密的文件。”Alter Ego说,“经过了好几天的解谜和演算,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了。”

经过Alter Ego的归纳整理,可以得出两条对他们有价值的情报结论:

第一,希望之峰学园作为学校的职能确实已经结束,这个结论被苗木在图书室找到的那封信件得到了又一个渠道的证实。作为替代,如今的希望之峰学园被改造为避难所,旨在在一个发生于一年前的名为“人类史上最大最恶劣绝望事件”的社会灾难中为一群年轻人提供避难场所。

第二,制定了废校和避难所计划正是希望之峰事务局,换言之也就是希望之峰本身。这个计划的负责人是希望之峰学园的校长,他本人的特征应该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但现在这名真正的希望之峰校长已经不知所踪。

雾切陷入了思索,她沉默了很久。

“这些情报,我在昨天下午已经听Alter Ego说过了。”苗木低低地说。

“我可以理解你不想打草惊蛇的心情,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选择让我第一个知道这件事。”雾切闻言,轻轻挑起眉梢,“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总是不见身影的我在你们的眼里应该非常可疑。”

“哈哈,不会的啦。我知道雾切同学非常厉害,你总能在裁判辩论的时候注意到我们大家都没发现的细节,作为交换,肯定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吧。”

在雾切看不到的身后,苗木微微抬起头,温润柔和的灰绿色眼眸泛着明亮的光芒。

“我相信着作为伙伴的雾切同学,嗯,也相信着看起来非常可疑的狛枝前辈。”

“你这样的人……”

雾切一时失语。

良久,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没有死在来这里以后的第一场劫难,苗木诚,是你走运。”

“诶?”苗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没有死,证明你注定命不该绝。”雾切淡淡地说,“这样也好,你就这样怀抱着你的信念,一直走到最后吧。”

她好像稍稍明白狛枝凪斗那个家伙为何会对这个人如此执着了。

呵,黑暗生物的趋光性。

 

夜时间,人影晃过寂静的廊道。

——作为感谢你的信任的谢礼,我也试着去相信你吧,苗木君。

苗木诚轻轻地呵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只一眨眼就融化在冰冷的空气中,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也只有这种寒冷,才能让他体会到时间流逝,昼夜交替。

他的手指探出衣袖,抵在面前的门扇。

——在之前探索的时候,我发现,二楼男卫生间的工具间里面有个隐藏房间。

雾切同学还真是厉害啊,连男生的卫生间都能调查得这么细致。

该说她不拘一格好呢,还是说她果决坚定好呢……在某些方面的执行力简直是令人畏惧的干脆。而且还有非常敏锐的洞察力。

要是他的话……假如女卫生间里真的隐藏什么秘密的话,他多半永远也找不到其中奥秘。

有点讽刺,原则在这种环境里竟然还可能会成为阻碍。

他的唇边溢出一丝苦笑,然后推开了门。

连成一排的镜子映出他走过的身影,有一个洗手池的水龙头像是没有被关好,耳边听得到水滴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潮湿的地方空气更加寒冷,苗木诚微微哆嗦了一下,他看了看身后,没有人的身影。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身,鼓起勇气拉开了工具间的门扇。

“吱呀——”

耳边传来令人牙酸的转动声,苗木继续往前踏了一步,手掌按住了扫除工具后方的墙壁。

——说起来,我有点意外你竟然会选择跟狛枝凪斗分开行动。不是很担心他的伤势吗?

——我明白,可是,再继续这样无所作为的话,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的。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吗?在一起并不仅在一时。

在一起,这个词汇让他觉得多么温暖啊。

就像是午后里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身上,就像明媚灿烂的醉人春景,你和我相视微笑,十指交叉。

没预料到隐藏房间的暗门竟然是一推即开的旋转门构造,苗木只觉得身体的重心一低,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才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现在还不是沉溺于个人感情的时候,不能放任自己一味软弱下去了,狛枝前辈也会有可能受伤的。

他不想要再看到那天夜里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如果这次的危机只能靠着他自己的力量度过,那他就自己扛过去。

——我要找出真相,找到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

然后,我们会有数不清的光阴和未来,一直一直,永远在一起。

光线很暗,只有从身后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照进屋内。这显然是久未逢人造访的地方,扑面而来的腐旧霉气。苗木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眼睛忽然有了刺痛的感觉,酸涩得几欲落泪,蒙眬视野中可见有浮尘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这里的是……希望之峰学园历届学生名册?”

他站在书架前面,从抽出来的一本名为《希望之峰学园在读学生名册》的书册中掉出了一张薄薄的纸张,苗木蹲下身把纸片捡起来,缓缓读出那并不算陈旧的字迹:

“不可以离开这里……不可以?”为什么是不可以离开,而不是不能离开?

还不及思考,他面前的书架上忽然升起一个漆黑的影子。

然后,后脑剧痛,黑暗吞噬神智。

 

冷,好冷啊。

流风拂过额前的发梢,他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双眼。

触目所及俱是黑暗一片,仅有从身后投来的一丝微光,他的手指软绵绵地搭在灰尘遍布的地面上,漆黑的暗影一直延伸到视野之外。

从地面传来的冰冷寒意透过了衣衫,从凉透的皮肤一直刺入到骨子里。

脑袋好痛——

苗木闭上眼,咬了咬牙,掌心按在粗粝的地面,手肘支着身体爬了起来。

双脚站在地面的时候猛地一阵眩晕,他捂住唇忍住干呕的欲望,目光在暗室逡巡。

没有,全部都没有了,原本储藏在这里的文件和书册全部都被拿走了。空荡荡的书柜架子上还残留着灰尘凌乱的痕迹,明晃晃昭示着在他被打晕期间这里曾经历的洗劫。

沮丧的心情才出现不过一会儿,苗木诚仍怀着一点微小的希望,尽他所能细致地翻找了一番还遗留在远处的东西。

不出所料的一无所获。

“唉——”

他小小地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都怪我太不警惕了啦。”他自责地咕哝起来,双手搭在膝上,目光直直看着门外的方向,“除了公共浴室以外,卫生间应该是仅剩的没被安装摄像头的地方了,那你应该听不到我的声音了吧。”

虽然只是没多大意义的事情,苗木还是微微地笑了一下。

“不像是狛枝前辈那样,攻击我的人显然没打算置我于死地。你既然不惜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也要回收这里的东西,而且行动还顾虑着我的生命安危,也就是说,你应该就是幕后黑手了。”

他摊开手掌,脏兮兮的手心中央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划伤。

“如果是其他的同学,在刚才杀掉我才是最明智的判断。”他缓缓说来的声音有些不太明显的低沉,“夜时间,至少绝大多数人都会遵守规则待在自己的房间。在这个时候杀掉我的话,不但大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还可以顺理成章地嫁祸给跟我同住的狛枝前辈或是猜测到我可能会在夜间行动的雾切同学……只有幕后黑手,对你来说,这么随意地杀掉我会破坏掉你这个游戏的平衡性的。”

当然,是不会有人回答他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渐渐能够猜测到幕后黑手的行动逻辑了呢?苗木有一瞬的怔忪,旋即,他慢慢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就算错失了这次的机会,起码他也藉此真正地确认了一些事。

比如说,幕后黑手与他们一样正身处于这所封闭的学院里,多半就躲藏在某些个他们暂时无法搜寻到的角落。

比如说,对方也并非对希望之峰学园无所不知。

 

狛枝走在一楼寻找不见踪影的苗木,他的目光掠过一间间安静无声的教室,门扉的小窗之后宛如潜伏着一只只能够吞噬一切的漆黑怪兽。

心情渐渐变得焦躁起来,他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转过身正欲往楼上走,冷不防看见了靠在转角墙壁的少年。

苗木看到了他,原本有些疲惫恍惚的双眼似乎亮了一瞬。

“头好疼——”他拖长了声调。

“诶?”狛枝愣了一下,表情有些茫然,“这不是我该说的台词吗?”

苗木闻言,抬头瞧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说得也是呀。”他歪了一下头,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前方的虚空处,声音中带着一声叹息,“但是,我好像有些累了,狛枝前辈能扶我一下吗?”

心里咯噔一下,狛枝下意识地拧起了眉头,目光细细扫过苗木诚的脸庞,对方察觉到他的不安,坦然地微笑回视。

“可以吗?”苗木问。

“嗯……嗯,当然没问题。”狛枝犹豫着点了头。

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什么情况,狛枝凪斗总是拒绝不了苗木诚的。

“不过。”他口风一转,眼眸微弯,灰绿色的眼眸在暧昧朦胧的灯光下显出柔软的光芒来,轻轻握住苗木微凉的指尖,“我想,还是我背你回去吧。”

因为没人说话,寂静的氛围总让人容易胡思乱想。

在这种环境,两人独处的机会很多很多,但也唯有这一次,苗木趴在狛枝并不算太宽阔的背脊上,目光虚虚凝注在两人重合在一起的影子,却头一回感到了违和。

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

可能是有些轻微脑震荡的缘故,眩晕欲呕的感受挥之不去,在难挨的忍耐中,竟然连以前从未深究过的细节都开始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来,就像是万花筒,纷杂而又混乱的讯息飞闪而过,叫人摸不着头脑。

“呐,狛枝前辈……”

狛枝听见了身后苗木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少年带笑的嗓音竟有着一丝疑惑的试探。

“哈哈,好奇怪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长高了一些?”

狛枝凪斗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因为有一些已经被他亲手埋藏得很好的记忆,就在苗木诚这句话的尾声刚落的时刻,如旋风一般,一切的伪装矫饰都被掀翻得一干二净,他的脑海里掠过无数曾经相处的片段。

他比任何人都能从这一句话中清楚地认识到:一直留在过去的不是被迫清空一切、从新的原点展望未来的苗木诚,而是怀抱着变质的希望而走向绝望,因留恋着过去而画地为牢的狛枝凪斗。

就像是被剥去了外壳的蚌,失去了看起来光鲜坚固的盔甲,就算是那么鲜血淋漓地拖着难看的软体也不肯吐出珍珠的丑态一般,因为宝物可能被暴露在阳光下而不安地蠕动着。

后续是怎么回答苗木诚的,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

人是有回避伤害的免疫机制的,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不愿意回想的事情,都可以藉由忘记来治愈伤痛。

……多么讽刺,讽刺得狛枝自己都想大肆嘲笑这个越发无能的自己了。

诚然,聪颖如他,自然是早已知晓自己的思维和情绪是有些病态的。

但是,这又如何。

如果知道就能改变,他就不会一直如此被困顿其中了。

 

第二天的早晨还是十分正常的,一如既往的早餐会。雾切端了餐盘坐在长桌的一侧,身边是在讨论仓库里储存的各式糖果的口味的朝日奈和大神樱,十神难得没有缺席,独自坐在一边的小圆桌喝咖啡,腐川就在不远的地方,今天看起来是文学少女的人格,苗木和狛枝坐在女生组的对面,两个人一脸汗颜地听着叶隐在讨论一些比占卜玄学更加不正常的外星人异闻。

毕竟已经经历了接近半个月的共同生活,而且还共同遭遇过危及生死的考验,他们比各自想象中的要更早地熟络起来,在自己都还没发现的时候,有时候互相的交流和打趣就宛如认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充满了莫名的熟稔意味。

结束早餐以后,按往常来说就是惯例的自由探索时间,当然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是没什么意思的消磨时间而已。一贯独来独往的雾切是最早起身打算离开的,当她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手套一边迈过餐厅大门的时候,异变又来了——

“校内放送,校内放送,请各位迅速到体育馆集合。”

又是那个声音。

充满了异样的开朗与热情,却只能让人感到极端不舒服的恐怖与邪恶感,连出声者的年龄与性别统统无法判别的特殊音色。

——在黑白熊的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操纵一切呢?

苗木咬住下唇,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侧的狛枝,原本目光直勾勾盯着屏幕的白发少年注意到他转过头来,对他安抚地笑笑。

“怎么了吗,苗木君?”

苗木犹豫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弯起眼眸:“没什么事。”

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是不想说出来让大家平添恐慌,虽然多半算是奢望,可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虚惊一场就太好了。

狛枝见状眼眸微黯,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牵起苗木的手。

——可能,又是黑白熊提出的新“动机”。

这一刻,他们脑海中浮现出同一个猜测,彼此心照不宣。

区区二十分钟后,原本在众人之间融洽的氛围再度宣告破裂。

新的“动机”是——背叛。

那个黑白熊在众人面前宣称,身为超高校级格斗家的大神樱是他安插在他们之中的暗线,她是背叛者。

大神樱没有否认。

面对十神的斥责、腐川的敌意与叶隐的恐惧,她一言不发,只是用默认的姿态垂着头站在流着眼泪为她辩护的朝日奈身边。

阵营分为了三部分,决定相信大神樱的朝日奈,对大神樱抱有警惕的十神、腐川与叶隐,还有还未直接表明立场的苗木、狛枝与雾切。

无论是被勾起想要离开这里的渴望抑或是被威胁利诱,苗木诚本以为经历过这些考验的大家已经足够坚强到不会被任何原因动摇,没想到这次竟被用如此简单的手段轻易地挑拨成功了。

在外部的因素无法撼动他们的时候,就从内部攻破。

苗木的心底有些发寒,因为他发现,黑白熊远比他预想的更加了解他们的弱点。

越来越想知道幕后黑手究竟是何方神圣了,这种好奇心,可能会在不远的将来成为会引来杀身之祸的诱因也说不定。他忍不住苦笑起来,眼神却非常坚定。

一味坐以待毙也不会有好的结果,被揭露身份的大神同学若是继续隐藏在他们之间才是真正危险的情况,他推测在二者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他们的合作破裂,就算她是背叛者,但在被黑白熊揭露身份的时候也变成了敌人的敌人。

在共同生活的这一段时间里,大神樱也从未做过任何真正伤害到他们的举动。

无论是每次探索的时候认真检查每一层窗户上钢板的稳固性的行为,还是在发生惨案时沉默守护者现场的行为,抑或是如此悉心呵护着她的挚友朝日奈的行为,都昭示着这个人的品性。

比起这种没起太大作用的叛徒身份,苗木诚更愿意相信他在每日一点一滴的相处中认识的那个大神樱,而他也愿意去赌一赌这个信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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